贾蓉是贾珍之子,出场时十七八岁,是一个面目清秀,身材俊俏,轻裘宝带,美服华冠的男子。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。
《红楼梦》里的贾府,传到“草”字辈,已经是第五代了。在岁月的沉淀下,贾家人不仅积累了惊人的财富,更重要的是,他们身上的贵族精神也在慢慢地形成。所谓的贵族精神,通俗地来说,就是有教养,有责任心,还得有荣辱感。
可惜的是,作为贾门长支长孙的贾蓉,在他身上,我们丝毫没有看到这些。
一、贾蓉之恶
尽管贾府一代不如一代,但他们身上的贵族精神并没有丢失。宝玉路过贾政的屋子,就算父亲不在家,也要下马步行。贾琏虽然好色,但外面的一切应酬交集,少了他还真不行。就算是贾珍这样的“衣冠禽兽”,在长辈面前,还是颇有几分族长的风度。
可只有贾蓉,通篇看下来,空有一副好皮囊,里面装的则是无比臭恶的灵魂。曹雪芹先生创作这个人物,似乎是想证明贾府真的气数已尽了。作为宁国府的长子长孙,一点都不想着为家族做事,只是一昧的吃喝嫖赌。
在外人眼里,贾府是典型的“诗礼之家”,可贾蓉在这个大环境下,却没有一点教养可言。和王熙凤暧昧不明,调戏两个姨娘,这都是贾蓉干的事情。难怪柳湘莲觉得宁国府只有那两个石狮子干净呢。
虽然书里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描写荣国府,但其实宁国府在一定程度上发展地比荣国府好。就像贾珍说的,“正是呢,我这边都可,已没有什么外项大事,不过是一年的费用费些”,况且宁国府的贾敬,是贾家唯一在科举上有所成就的人。
如果说贾敬去修道,给贾家衰落提供了“土壤”,贾珍荒淫加速了贾家的衰落,那么如此不堪的贾蓉,可以说彻底让人绝望,那是一种无力回天,让人相信命运的绝望。同样是草字辈,年幼的贾兰尚且知道发奋读书,可作为族长的继承人,贾蓉去只会荒废自己的大好时光。
就像仆人说的,贾家的先人九死一生,赚下了这样的大家业。可是贾蓉却丝毫不懂得珍惜。笔者一直认为,只有爱自己,才能爱他人。贾蓉在全书的表现,很明显他不是个自爱的人。在贾珍面前的唯唯诺诺,在女人面前的无比下流,他不爱惜自己的羽毛,你又如何指望他为家族出力。
其实说到底,宝玉对家族也没有什么责任感。可毕竟人家是为了追求个性,是要活出自己的本色。贾蓉呢?他从来没有想到什么“自我”,在贾珍粗暴的教育下,贾蓉的恶劣,似乎是命运安排好了。
中国人有句老话,叫做“棍棒底下出孝子”。但是笔者认为,凡事都应该有个度。贾珍对贾蓉的教育,就是一种反人性的。多说一句,贾珍本身就是一个纨绔子弟,能把贾蓉教育好,本就是天方夜谭。可是从贾蓉的发展道路来看,他的内心,不仅是个纨绔子弟,甚至还有几分的下贱。
如果说贾环内心的下贱,是因为他从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所导致。那么贾蓉呢?赫赫公府的大少爷,千人尊万人敬的他,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。
有个小厮便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.贾珍又道:“问着他!“那小厮便问贾蓉道:“爷还不怕热,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?”贾蓉垂着手, 一声不敢说.
这是发生在清虚观的一件小事。当我们的注意力被“张道士给宝玉提亲”吸引的时候,却忽略了这处小细节。仔细想想,在这件事情上贾蓉又做错了什么。无非就是贾珍叫他的时候,发现他在乘凉。
也许之前贾蓉一直在忙,只是恰好在贾珍找他的时候乘凉呢?贾珍才不管这些,上来就是一顿责骂。更可气的是,贾珍还让小厮往贾蓉脸上吐口水。这样的行为,别说一个有钱有势的大少爷,就算作为普通人的我们,又如何忍得了这样的侮辱。
更可怕的是,这样的情况,虽然作者只写了一处,不过我们大概可以想象到,贾珍一定不止一次这样“作践”儿子。甚至西府里的赖嬷嬷都听说了。
还有东府里你珍哥儿的爷爷,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,说声恼了,什么儿子,竟是审贼!如今我眼里看着,耳朵里听着, 那珍大爷管儿子倒也象当日老祖宗的规矩。
久而久之,贾蓉的耳旁,根本听不到一点鼓励,只有谩骂和否定。这样不仅导致了他卑微的灵魂,同时也很大程度上扭曲了他的心理。在外面,他是风光无限的蓉大爷,可回到家里,却成了贾珍的一条狗。这样的身份落差,笔者认为,换作谁都会崩溃的。
所以,与其说贾蓉没有荣誉感,不要脸,倒不不如说他没法要脸。贾蓉是个普通人,索性就破罐破摔,彻底做个没脸的人。所以,他才能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情况下,和外人说起家里的“秘密”。
从古至今,连汉朝和唐朝,人还说脏唐臭汉,何况咱们这宗人家。谁家没风流事,别讨我说出来。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,琏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。凤姑娘那样刚强,瑞叔还想他的帐。那一件瞒了我!
这些事情,贾珍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。以贾蓉的聪明,他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说不得的。笔者认为,这也许是贾蓉对家庭的一种“变态式”报复。就是要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公布于众,反正对于他来说,这百年贾门的荣辱心,也许就在那口唾沫里,荡然无存了。
二、贾蓉之恨
关于贾蓉的婚姻,了解《红楼梦》的人应该都知道,他的妻子正是大名鼎鼎的秦可卿。与其他人一样,贾蓉和秦可卿的结合,是典型的包办婚姻。一个是俊俏公子,一个是美貌佳丽,在外人眼里,他们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对。可是,事实真的如此吗?
从秦可卿死后对凤姐讲述“如何治家”可以看出,这个女子真的不简单。贾蓉虽然聪明伶俐,但都没有用于正道。这样的两个人,注定是没有共同话题的。这样肮脏的宁国府,在秦可卿的管理下,似乎有了一些起色。但是贾蓉内心的伤痕,她不知道,她也治不了。
父亲贾珍的好色,那是出了名的。可贾蓉万万没有想到,他居然会对自己的妻子下手。笔者认为,当贾蓉听到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后,内心一定是很绝望的。父亲可以侮辱自己,但不能对自己的女人动手。当我们总是说贾蓉无能时,仔细想想,他在这样的情况下,又能怎么做。
如果反抗,那么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他,毕竟贾珍可是贾门的族长。所以,为了“活下去”,贾蓉只能如此。他从小身在宁国府,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丑恶和龌龊,贾蓉对此真的见怪不怪。似乎他也明白,只有自己和他们一样的丑恶,一样的下流,才能在这里生活。
我们姑且不讨论秦可卿对贾珍的态度,对于贾蓉来说,这是一次很大的打击。所以在后来秦可卿病重时,贾蓉居然还有闲心去帮凤姐戏耍贾瑞。其实在宁国府,贾蓉不也是贾珍“戏耍”的对象吗?作者用这些的对比,无声地展现了贾蓉的可悲。
秦可卿死了,公公贾珍哭得死去活来,可贾蓉却好像没事人一样。从某种角度来说,可卿的存在,时时刻刻提醒着贾蓉。反而她的死,对于贾蓉来说,是一种解脱。尽管别人没准早就心知肚明,可贾蓉好歹可以骗骗自己,麻痹自己。
估计有人会说,这样的行为,不就是所谓的精神胜利法吗?没错,贾蓉现在的处境,肯定是非常恨贾珍的。但是就算恨之入骨又能如何,无奈的贾蓉只能像阿Q一样,用精神胜利法让自己苟活。
比如贾蓉与尤二姐的关系,我们知道,在二姐嫁给贾琏前,一直和贾珍不清不楚。就是这样的女人,贾蓉偏也要招惹。从上面的分析,我们可以看出贾蓉是非常害怕贾珍的。可在尤二姐身上,贾蓉似乎给了贾珍一次有力的回击。
宁国府有这样的一对父子,它的衰落也是必然。贾琏要娶尤二姐时,也是贾蓉大力支持。但是他并非好心,而是方便自己和二姐私会,顺便“将”了父亲贾珍一军。
贾琏能把偷娶外室的话告诉贾蓉,说明他还是很信任这个侄子的。可是贾蓉的打算,却寒了读者的心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贾蓉似乎是《红楼梦》里的一个“无情”之人。可是当我们谩骂贾蓉无情的背后,又有谁给予过他真情呢?
三、贾蓉之悲
尤二姐的事情还是败露了,当气势汹汹的凤姐大闹宁国府时,贾珍早就“逃之夭夭”,只留下贾蓉给他背锅。其实贾蓉完全可以把责任都推给贾珍,毕竟古代是“父为子纲”的。可是他这次,却没有乘机“报仇”,而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。
“这事原不与父母相干,都是儿子一时吃了屎,调唆叔叔作的.我父亲也并不知道.如今我父亲正要商量接太爷出殡,婶子若闹起来,儿子也是个死。”
都说贾蓉聪明,在“酸凤姐大闹宁国府”中,这种聪明劲儿可以说体现地淋漓尽致。我们可以想象一下,如果贾蓉直说了这事和贾珍有关系,那么他就能脱身吗?不可能,贾珍是什么样的人,贾蓉最清楚不过。就算自己把父亲供出来,不过是多一个人作践自己罢了。
再看看贾蓉和凤姐求饶的手段。又是磕头,又是奉承,又是自己打自己。如此滑稽,如此不顾脸面的“表演”,终于让凤姐心软了。贾蓉知道,凤姐这次大闹宁国府,一来是为打官司,二来就是要找回自己的面子。官司这种事情,贾蓉整不了,但是面子上,他真的给足了凤姐。
也许在我们读者眼里,贾蓉这一系列的表演,是下贱的,甚至有点恶心。但在贾蓉心里,没准还会偷着乐呢,觉得总算打发走了这个麻烦。毕竟在宁国府,这样的事他干多了。久而久之,贾蓉开始不知道什么是对错,什么是廉耻。
当贾蓉总是戏谑地看这个世界时,世界也许不会对他戏谑。最后家抄了,他的结局,应该也好不到哪去。有人说贾蓉就是拐卖巧姐的“奸兄”,在笔者看来,是极有可能的。好在天理昭昭,刘姥姥救了巧姐,等待贾蓉的,只有潦倒。
贾蓉风流倜傥,聪明伶俐,在他的身上,其实有一点金庸笔下“韦小宝”的影子。韦小宝的出身,比宁国府干净不了多少。他和贾蓉一样的顽劣不堪。不过幸运的是,韦小宝遇到了陈近南,这位有德有才的师傅。这是在他的言传身教下,韦小宝的三观才逐渐更正。
可惜的是,贾蓉没有遇上这样的人。贵族精神在他身上,没有丝毫的体现。贾府的其他人,真的也好,装的则罢,好歹有那么一些贵族范儿。可是到了贾蓉这里,装都不愿意装了。在笔者看来,他如果发愤图强,凭借资质和贾府的后台,这个家没准能振兴。
贾蓉的行为,是一种对生活的自我放弃。这样看来,贾蓉的一生,于家于己,都是可悲的。没准小时候的贾蓉,也是个意气风发,鲜衣怒马的少年。那时候的他,胸中有剑气,足下生莲花。偌大的世界,不过是他的小小舞台。
这是笔者的想象,但笔者还是希望这是真的。如果贾蓉一开始就是个恶劣的人,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就太过残忍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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